一场大病
却成为诊治心灵的良方
无论任何一个时代,环境之下,隔阂永远不会自然消失,
它需要被正视和化解,懦弱的等待和搁置不解决任何问题。
文/杨时D
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,一次痛彻心扉的决心,一段有关文化冲突和自由选择的拷问。从叙事结构和设定上讲,作为一部喜剧,《大病》似乎并没有什么新鲜,人们都能想到的桥段,悬念,冲突和团圆的结尾,但是它凭借着密集,俏皮,时而满是尖刺时而充满自嘲的台词,把一段爱情喜剧拓展了维度。
一个巴基斯坦移民男孩库梅尔爱上了一个美国姑娘艾米丽,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并不是男孩儿窘迫的经济处境,而是男孩原生家庭的压力和独特的族群文化。巴基斯坦的文化中仍然严格执行着包办婚姻。男孩已经美国化了,但是他的家庭没有,他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美国公民,但却不想以和家庭断绝关系作为代价。女孩发现了一切,哭闹着分手。原本应该就此分道扬镳,但女孩的突然入院意外把男孩儿拉回了身边。
这个故事有趣之处在于,库梅尔的职业以及女孩的昏迷状态本身既是情节本身的安排,又同时担任着某种象征意象的作用。更有趣的是,这个故事改编自男主角本人的真实经历。这个因为美剧《硅谷》被人们熟识的演员把自己的真实名字和经历一起搬上了银幕。
“我父母心中是有一个排名,医生,工程师,律师,省略上百个职业,恐怖分子,以及最后才是喜剧演员。”他在台上这样自嘲――在那样一个移民家庭的价值观中,他们期盼的是稳定和体面,但他依靠逗人发笑赖以谋生,而且竟然还要自由恋爱,这几乎算得上忤逆。男孩的自我选择意味着动荡,自由,探索,以及放松和快乐――这一切都是标准的美国式的象征。这已经奠定了一层悬念,一个已经彻底美国化的第二代移民,和他的仍然抱持着原生文化和习俗的父母之间,注定会爆发不可调和的矛盾。《大病》写的是个人化的故事,但却已经足以延展成为更广阔的、整体意义上的一个人群对文化隔阂和自由选择困境的描摹。
而女孩的昏迷,不只是病理意义上的,更是精神意义上的暂时“下线”,给库梅尔造成了一个短暂的极端环境,让他思索对于未来的选择,伴随着女孩的康复和醒来,库梅尔本身也经历了一次觉醒。
显然,这个故事有关爱情、勇敢和决断,更多的还涉及了隔阂、冲突和跨越障碍。有人简单粗暴地归纳,库梅尔是个渣男,但这种道德性的批评是肤浅的。一边是血亲和家人一边是寻求自我的本能,他两次崩溃时的呐喊其实更有力量,一次他对女孩说,“我是和1400多年的传统斗争”,另一次,他质问父母,“如果你们不想让我过上美国的生活,那为什么要带我移民到这里?为什么明明生活在美国,却假装自己还在巴基斯坦?”这不只是这一个男孩的困惑,也是众多移民的心声。他们抵达了自由之地,却依然困在自己执拗的文化里。那或许是面对陌生、纷繁、多元世界的一种应激反应,越可以自由选择却越想缩回熟悉的躯壳,寻求熟稔带来的独特安全感。他无法割断原生家庭,更无法放弃自己的未来。这种困境,相较于粗暴的批评,更需要同情和悲悯。
这故事中的文化冲突,不只这一个,还有很多都犹如小小的暗礁般存在着。女孩的母亲对他打开心扉说起自己年轻时恋爱史,她出身军人家庭,而如今的丈夫曾经的男友却连汽车都不会修。对于她来说,在那个年代,这样的隔阂同样需要解决。除此之外还有关于911造成的心理芥蒂,饭桌上偶尔的谈起以及舞台下的起哄和冒犯,所以说,无论任何一个时代,环境之下,隔阂永远不会自然消失,它需要被正视和化解,懦弱的等待和搁置不解决任何问题。其实,到了女孩的妈妈在舞台下为库梅尔拔刀相助的时候,一切就都明了了。与其说,男孩在默默陪伴着昏迷中的女孩,不如说,库梅尔所经历的这一切,都是在给自己诊疗。他目睹了女孩一场身体上的大病,却治愈了自己心理层面的大病。
颠簸之后的平顺,敌对之后的拥抱,爱情超越了曾经的争吵,亲情战胜了传统和文化的桎梏,结尾的小小团圆都来之不易,一切隔阂都来自人性之中的暗礁,解决这一切的方法也都潜藏在人性深处。只看你是否愿意付出代价,坚韧、执着、不逃避地处理那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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